1月7日晚上参加《大寒》阳泉观影会出来,看见外面下了2018年山城的第一场雪,风吹过来,身上浸出阵阵寒意,但更冷的是心境,是二战时期中国千千万万“慰安妇”的命运。大雪在她们身上,下了整整一生……
电影《大寒》由阳泉广电出品。作为本土原创院线电影,它采用纪实片与故事片相结合的手法,讲述了二战期间,山西盂县桃园村村民大妮、二妮、兰花等人,在日本“慰安妇”制度下的屈辱遭遇和残酷命运。在数十年的光阴磨洗中,她们把往事的窗口牢牢尘封,直到中国“慰安妇”问题民间调查者张双兵的出现,一束微弱的亮光开启了她们倾诉的出口……故事背后是一生无尽的痛苦和黑暗,以及对公道、尊严、善良、美好的无尽渴望。
相较于玄幻穿越、都市情感类电影的戏谑轻飘,《大寒》是一部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优秀历史纪实影片,历经6年打磨方得以与观众见面。它是一部充满真诚与情怀的纪实电影,也是一部讲述苦难与屈辱,爱与死,追讨公道,寻找尊严与正义的电影。
它讲述的故事不止发生在山西盂县,而是发生在整个太行山上,乃至于整个中国、整个东亚,这块曾经饱尝欺凌与蹂躏的土地之上。它讲述的也不仅仅是大妮、二妮、兰花等人的悲惨境遇和命运,而是一个关于我们姐妹、母亲和祖母的故事,与我们整个人类相关。看完电影,每个观影的人,内心会涌动一种受到冒犯和伤害的哀伤与愤怒,似乎看到中华民族的伤口在隐隐流血……
作家海明威曾经在描写二战的长篇小说《战地钟声》中,开篇引用了一段文字:“谁都不是一座岛屿,自成一体;每个人都是欧洲大陆的一块碎片,那广袤大陆的一部分。如果海浪冲掉一块泥巴,欧洲就小了一点;如果一座海岬,如果你朋友或自己的庄园被冲掉,也是如此。任何人的死亡使我受到损失,因为我包孕在人类之中。所以绝对不必去打听丧钟为谁鸣;丧钟为你而鸣。”这段话,放在《大寒》身上,十分贴切。
笔者之所以在这里引用这段话,是因为基于现实的关照考量。“慰安妇”受到的屈辱与伤害,其实不仅仅来源于日本侵略者,还有周围国人指手画脚的窃窃私语和满怀鄙夷的目光。这种私语和目光的伤害在某种程度上并不比日本兵的伤害减弱丝毫。作为人类命运共同体,“慰安妇”受到的伤害,就是整个中华民族的伤害,也是所有观众个体的伤害,因为任何人遭受到的死亡和恐惧使你受到损失,任何弱国受到的欺凌和打击使你煎熬疼痛,你包孕在人类之中。
有人问我,《大寒》好看吗?在我看来,这绝对不是一部“好看”的电影,但足够震撼心灵。看着太行山上一个个善良无助的妇女在二战时期受到日本士兵的蹂躏与伤害,看着一个个在子弹和刺刀威胁下忍辱求生的生命,听着她们撕心裂肺的痛苦嚎哭……这样“惨不忍睹”的画面绝对谈不上“好看”。
鲁迅曾经说过,我们很多民众是麻木的缺乏同情和觉醒的“看客”。不过那是上个世纪初的事情。作为新世纪新时代的中国观众,再也不会看到中国人被别的国家的士兵砍头,而发出快意的笑声。所以当你走进电影院的时候,不要用习惯性的是否好看来对这部电影做出评判,它是一次对我们惯常娱乐审美的冒犯龃龉,也是一次对真实历史的拷问控诉,值得我们深刻反思。
回眸历史并不轻松,甚至是一件十分沉痛的事情。但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如果我们每个人都在残酷历史面前装作鸵鸟避重就轻,那么在某种程度上暴露的就是我们心中更大的软弱。作为中华民族的苦难记忆、历史遗存,我们需要坚强的内心直面惨痛,擦干血泪,抚平伤痛,奋力前行。
大寒过后,距离真正的春天还有漫长的距离,一块冰雪需要人心的不断焐热,才会慢慢消释融化。在这部电影中,我们似乎看不到四季的变换轮回,充盈在画面中的是北方冬天单调的无止境的灰黄颜色,以及那一张张无助、悲愤、痛苦、扭曲的脸,炮楼上空哗哗作响的北风呜咽,在观众心中被无限放大……崇尚刘、关、张结义的桃园村人,在战争面前经受前所未有的人性挑战,动摇与泯灭,摧毁与再生,似乎发生在一念之间。中国人民曾经的悲惨境遇就这样带着血与火,赤裸裸、血淋淋地走进现实。
这是一部表现中国人民“忍辱吞声”的电影。在侵略者肆无忌惮的狂笑背后,是被戕害者倾诉无门的巨大沉默。
故事主人公大妮(鲁园饰)一生处于屈辱、误解和沉默之中。晚年的她看到电视上中国“慰安妇”代表远赴东京追讨公道的画面,面对中国“慰安妇”问题民间调查者张双兵的出现,她习惯性地拉灭屋中的电灯,似乎终于有勇气面对那段“羞得不能见人见光”的无尽黑暗往事。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影片中老年大妮悲怆的拍打和嘶吼让人动容,“你到哪儿说理去?!”的声音似乎在历史的天空久久回荡,经久不息。
黑暗背后是曙光。在道德沦丧的日本兵、汉奸面前,激发的是更大的护卫妻女、保家卫国的壮烈情怀。怀抱仇恨、善良、正义和对爱的渴望,他们(宝生以及以其为代表的八路军)决绝地举起了手中的钢枪奔赴战场、殒身不恤……这是《大寒》这部电影中微弱而恒久的光。
没有血性之勇和人性之光照耀的民族,将万劫不复地沉沦于灾难与黑暗之中。或许,这也是电影《大寒》要告诉我们的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