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章|伞头追先生轶事
2024-08-12 18:0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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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邻村中庄村,有一个人名叫段象谦,小名叫圪追。家有弟兄几人,其中两个有文化,是先生(教师)。他最小,所以有的人叫他侯追,村里和邻村的人也叫他是“追先生”。

追先生出生在解放前,1966年去世。经过土改时期,活了四十几岁。在土改中他家被定为地主成分。这年土改中说,中庄村人多地少,需要有人迁移到李家塔村居住,顺水推舟把追先生打发到李家塔村。

追先生虽说是地主家庭,可穿戴不威武,常是死修塌板,踩倒鞋走,不像个文化先生人家。可他会唱秧歌。他唱的秧歌不低于今天的名伞头。因穿戴不齐整时髦,人对追先生还有点取不起的看法。

土地改革后,由于穷人分到土地,心情高涨,年年在村里闹会则。追先生是一名秧歌高手,来到李家塔村闹起会则,他当了伞头。在以前,李家塔虽说年年闹会则,可没个好伞头,只能在本村道喜唱些一般性的秧歌。可出门闹,接送时唱比较难。他到李家塔这一年正月,李家塔的会则可是大不相同,除在本村闹不算数,还上三交镇检阅闹过。

三交镇离李家塔十五里路,经过任家坪、薛家坪、武家沟、双塔村,在以前大会则出门,如果路上有人忽然放炮,就需要伞头来唱秧歌。放一串炮,两名伞头每人唱一首秧歌,唱完不送礼,仅为点名誉。根本不像今天的伞头,要烟要糖要钱,没这些不唱。

李家塔的会则上三交镇路过薛家坪村,是一条街道,路边做生意卖东西的人家多,不住地放炮,没完没了,追先生唱道:

薛家坪家你们是甚的做翘,

一看见我们来不停地放炮,

尽得说时间关系不能告扫,

你们这是看我的鞋大脚小。

到三交闹会则,是全国刚解放后。当时人们年年拜烈士塔,唱秧歌的时候人山人海。追先生的秧歌唱得好,大家鼓掌叫好,为李家塔挣下名誉。他唱道;

烈士塔修得又方又圆,

又高大又白净正好你居(读xian),

为人民立功劳牺牲在前,

亿万万同胞得到安然。

这年李家塔的会则在村里闹时,因来了个伞头人才,没喜的送喜,有喜的道喜。有个姓杨的和追先生熟惯,他因而带笑唱道:

披的大衣围(读yu)的领(读li),

远远地瞭见有官体,

走到跟前还是个你,

春歌队给你来道喜。

在以前,闹秧歌又叫闹会则、闹宣传、闹春歌,还叫闹豪哄。还有一个人和他最为熟惯。是一个姓马的人,会则中出演了一个“瞎子算卦”的节目。演完作总结,追先生唱道:

算卦先生尽磨嘴,

出门捣哄妇女咪,

早晓得你有早先知,

还用你今天爬了场(读chei)。

有一家人对秧歌队热情招待,追先生唱道:

金银花大叶茶满口生甜,

落花生吃得我喉咙好黏,

又吃了你的油馃子还有麻叶,

在此问好忘不了向你道谢。

村里有一个妇女长得人样不精干,被人取不起,可唱的秧歌不错。闹完会则出来,追先生做总结唱道:

存身婆姨赶会嘞,

不知道(读zhi xi)人河里有人嘞,

不张嘴谁能晓得嘞,

把你状元关在门外嘞。

正月闹秧歌,有两个妇女因为安排有先后,争让不停。追先生唱道:

正月里闹豪哄,

男女老少齐上阵,

谁也不挣谁的大包袱(读fen),

一赤一红像个甚。

这年正月里,枣圪垯村的会则把帖送到李家塔村,以为以前伞头不行,来了个“马踏平阳府”,来李家塔村闹会则。李家塔那年有了伞头,追先生穿一件长袍褂子(当时闹会则伞头时兴穿长袍褂子),妇女系裙扇扇子。追先生接会则是伞头打扮。他唱道:

亲亲们给我们送下帖,

高兴得我们睡不着,

湫水河边来迎接,

好比两鱼把水得。

枣圪垯村的伞头是吕守业、吕守恒。吕守业唱道:

夜里黑间把帖写下,

得了个飞起落不下,

跳河河送到李家塔,

大概亲亲们惹不下。

这段秧歌人听得很正常,可还板时带上欺人之话。在那时枣圪垯唱秧歌时兴还板,吕守业唱的还板是“咱庚再溜咱的棉土洼”。

这一来可激起了追先生的不满意,在今天是叫秧歌对唱,那时是大会则伞头“相鵮”。追先生能“扯三国”,能唱眼前,他唱道:

兄元帅、弟先行,

恒、业二弟把辕门,

不是边区有朱彭,

一杆皂旗在吕门。

唱完,枣圪垯村的伞头没解开意思,一时乱了套,但谁也不服谁。一天到晚,两村伞头对唱。这一天追先生穿的是长袍,守业是杂身子(演出)打扮,临走时追先生唱道:

天比地、地比天,

赤叾(读du,屁股之意)后排了个活神仙,

一村人等心不安,

临走时送你们一条条烟。

第二年国家政策改变,追先生回到中庄村。回去后他感到不满意,唱出了心里话:

我生在中庄想中庄,

把我迁移到李家塔,

一村人等都住(读xian)下,

就是把个我剩下。


人离活、树离死,

哪里不是个晴天红日头,

有朝一日挣下个眼贼珠(钱的意思),

会摇会摆也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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