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里的吕梁
2022-12-14 21:2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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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在我面前的,是一本叫做《吕梁民俗》(靳佩荣主编,雒晓利、雒小平执行主编,山西人民出版社2022年10月出版)的书。这本书让我想起自己曾经在吕梁的一段生活经历。

每个人都生活在现世之中,也生活在历史传承当中。民俗是人类生活的写真,也是历史遗存的活化石,我们背负数千年的历史包袱,时走时抛,但总有无法抖落干净的尘埃覆盖全身。

古老的历史与事件,走马灯似的变化莫测。但不变的是,亘古如斯的古老土地和一辈辈人传承下来的像岁月一样悠久的动人歌谣。无论社会怎样进步、人类怎样发展、人心怎样变迁,总有一些不变的文化会在时光的磨砺中遗存下来,沉积于人们的内心。

读书要温故而知新,这没有错。但有时候又觉得,还是读“熟书”更有人间烟火气,更有趣味和代入感。因为,其实说穿了,读书也是读生活,读自己的经历、见识和走过的道路。

生老病死,婚丧嫁娶,歌欢悲哭,酸甜苦辣,都隐含在深沉的民俗文化当中。所以即便是伞头秧歌,也不仅仅是一种临时起意的即兴表演,而是一种对内心胸臆的豁达抒发和对美好生活的强烈渴望。“年时活得不如意,心里装了一肚气。闹起秧歌全忘记,重打锣鼓重唱戏”。如果之前没活好,没心劲,那么从现在开始,咱就与过去的自己挥手道别吧。虽是表演和玩笑,但也不能说就不是自己内心最为真实的通透表达。

秧歌唱词表现的不仅是歌者一个人的想法,也是很多人的现实活法。锣鼓一响,鞭炮齐鸣,彩旗招展,人山人海,在眉飞色舞的扭唱与喧闹欢笑声中,唱者与听众之间达成一种理解和共鸣。于是,秧歌艺术拥有了十里八乡甚至更多的听众,一种古老的民间艺术在大地扎根,源远流长。

临县伞头秧歌

像临县秧歌一样,民俗传承是与时代和时间赛跑。随着新的娱乐方式的演进和市场经济的发展,汾阳地秧歌、离石旱船秧歌、石楼秧歌、离石弹唱、孝义皮影戏及碗碗腔、兴县道情等民间艺术无一例外遭到市场的冲击与洗礼。大浪淘沙,活下来的都是王者,具有强大的生命力。

学术书也要有人间情怀、生活百味,这样阅读起来才更过瘾、更有滋味。《吕梁民俗》一书看似论文集,但表现的是吕梁人民的日常世俗生活。它写的是吕梁大地上的事情,细细品味又觉得不只是吕梁人民的一己悲欢,而是每一个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与心灵世界。

《吕梁民俗》是一本让人读后涨知识的民俗文化书,同时也是一本精挑细选的“历史书”。读后我们知道,原来早在曹操统一北方的时代,这里就有戎狄人繁衍生息的身影存在。原来,北魏南迁之后,游牧民族(鲜卑族)的古尔朱氏王族,竟然与岚县的婚俗文化、风土习俗密切相关。原来,岚县东村胡大仙庙并不是因为狐仙存在而设,而是有可能与一个叫做刘萨诃的高僧有关。原来……

是的,这是一部丰富驳杂、喧闹热烈和充满烟火气息的书。在疫情笼罩、集体活动减少的今天,书中描述的那些热气腾腾的民间生活,真是让人向往怀念。这里有吕梁号子的绵延不绝、桥头大鼓的铿锵有力、柳林盘子的五彩纷呈、中阳剪纸的栩栩如生、九曲黄河灯会的俗世愿望;有春秋时期就遗存下来的抬狐爷庙会文化传统,有张四姐和麻衣仙姑的传说,有具有少数民族风情、如《诗经》一样古老的岚县古老会,也有走镖护身闯荡江湖的绿林文化,甚至还会于无心插柳之处,看到如下段落:

铁贡队伍前,是蒲渠河村高跷队。到了清代,高跷队之前加一节目:一内阁大臣装束的人头戴乌纱帽,身着蟒袍,手持帅旗,骑乘高头大马,耀武扬威。此角由本县吹鼓手装扮。

这位人物是明太子太保、兵部尚书、蓟辽总督洪承畴。洪承畴在松山战役兵败被俘,明帝以为他已殉国并设祭悼念,不想其是变节降清。

抬铁贡时,把洪承畴置于整个队伍前头,是与狐爷(春秋时期晋国忠臣狐突)的忠贞不贰作个对比,随便找个吹鼓手装扮也是出于对此角的不屑。

当然,交城人并没标明此人身份,公开场合有人问及也不正面回答,只给他个固定名号:“七月十四人头前的人”。

书中交代,这是交城人的幽默,大智慧、大爱憎的幽默。据此也可以判断,拾狐爷活动有报赛的虔诚实在,有娱神娱人的欢腾热烈,但其主题水远是弘扬忠信精神。

在我看来,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正如秦桧夫妇要在精忠报国的岳飞面前永世下跪一样,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一个人欠别人的债,自己可以忘却,但总有人(历史)牢牢记在心里,并把你钉在耻辱柱上。

诸如此类的段落还有不少。蒸面盏盏预测降水量的多少;在大门口撒一道“拦王灰”阻挡孤魂野鬼的侵扰;用篓驮子把全村所有的鸡单独圈起来,等待次日最早的鸡叫声;走过九曲黄河阵之后,未育夫妇来到千禧亭下,明目张胆“偷”一盏象征生命的灯笼回家……这哪里是在讲民俗文化,分明就是每一个吕梁人曾经经历、正在经历,曾经听说、正在听说的生活哈。

限于篇幅,不再赘言。总之一句话,《吕梁民俗》是一部关于吕梁人民生活和文化的书,值得每个热爱吕梁家乡的人静心品读。

2022年12月14日草于晋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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