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高山编剧并执导的微电影《飞象过河》,讲述的是一个扒窃团伙覆灭的故事。关于扒手,我们老家叫“掏缭缭的”,生活中并不陌生。扒手行窃,生活中常有,但亲眼目睹的时候不多。所以说,我对这一题材充满了好奇。
有人说,主旋律题材那么多,为什么要选择小偷(扒手)来作为主角展开故事,我觉得这都是鸡汤喝多了的缘故,觉得中国人民每天生活得很幸福,到了唱歌跳舞的地步。其实不是这样的,尤其在电影所展示的故事发生时间——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两不愁、三保障”还没一步到位,公平正义的法治环境也不尽如人意,还是有些人面对金钱诱惑,不免动了歪心思。
不说别的,反正我生活的周遭,很多人看似老实巴交、人人可欺,听到的却是他如何参与打架斗殴的江湖传说。有的甚至锒铛入狱,“铁窗泪”唱了多年。他们有的是我的邻居,有的是我的亲戚,还有的是我熟识的某个父老乡亲。也许是他们蒙蔽了我幼稚的双眼,很长时间,在我看来,他们是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是的,普通人。
《飞象过河》是一部关于小偷(扒手)的行业电影,我关注它里面展示的小偷小摸,比如如何使用镊子、如何伪装、如何合作、碰上警察如何处理……这是他们的职业行为;但我更关注这个职业行为背后“江湖儿女”的生存状态,也就是行窃行为背后“普通人”的遭遇。

怀着这样的心理,所以在筹拍阶段,我就建议高山看一下我的老乡贾樟柯导演的《小武》。小武同样是扒手,长得像我认识的很多乡村青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小武身上,是迷茫的乡下青年共有的表情,寄寓的是一段无所事事、心有不甘的成长史。同样,《飞象过河》中的很多小偷(扒手),无论他们如何嚣张使坏,但我看到的却是四个字——“可恨可怜”。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一肚子的心酸,也遭遇着在他们的世界里似乎不能克服的魔障和困境,为爱所困、为钱所困,为迷茫的未来所困。他们有共同的组织和纪律,却各有各的秘密和心事。如何把这种困境、隐衷与挣扎表达出来,这是导演的瓶颈,突破了,就成功了;突破不了,就像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没有翻身出头的一天。
对于本土影视来说,《飞象过河》是有突破的。不少人认为,有好的主题思想就是好作品。事实上未必。影视可以起到宣教作用,但一味强调宣教,就太对不起观众了。从选材上说,《飞象过河》打破了常规的所谓主旋律叙事,走了一条传说中的“邪门歪道”,但在过于强调“主题思想正确”的本土影视中,它的意义在于一腔孤勇、突破禁区,不走寻常路。
我个人喜欢看故事片,但更为关注的是如何把故事片做成商业片。没有人看的影视,纯粹是自嗨,没有呼朋引伴、劳心费神拍摄的需要;赚不了钱的影视,硬要绑架上“情怀”两字,起码也要戴个不讲武德的帽子。不矫情地说,拍影视,要做就要商业化,商业化才可能走向产业化。《飞象过河》在取材上是偏向于商业电影的。凭这点,就可以秒杀很多人。
影视和小说一样,都是虚构的艺术,但不同的是,它总要有自己的“道具和布景”,总要选择一个拍摄地。电影中表现的场景,本地人一看就知道是哪里哪里;也不免有人杞人忧天,担心电影的拍摄抹黑了一座城市的光辉形象。
但事实上是,随着微信、支付宝的出现,现在已经进入“无现金支付”的时代。“贼心贼胆都有了,贼却没了”,属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江湖记忆已经风光不再。既然小偷(扒手)已经消失了,还怕它对号入座?再说了,扒窃团伙在我公安人员的火眼金睛下最终被一网打尽、全军覆没,还有比这更主旋律的?
在人人不带现金出门的年代,谁还会傻得去惦记别人的钱包、口袋?当然了,人们都去淘宝剁手、连商场都懒得去的年代,谁还会傻得像当年的扒手一样去商场转悠呢?据说,当年的扒手,现在都改行新的江湖,到商海创业去了,混得再不济的也去转型投身电信诈骗事业。当然,这是另一个时代故事。
《飞象过河》在故事讲述方面,有它的可观之处。虽然电影中的扒手,远没有《天下无贼》中的那样神通广大,一看就没有经过专业训练,职业素养尚有待提升,比如拿着那么长的镊子,操着那么笨拙的手艺,连我这个外行都为他们的得手或者失手感到害臊。
当扒手也是门技术活。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听说当个扒手也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勤学苦练,否则没有饭吃。比如,训练中为了中间两个指头一般齐便于行窃,需要每天在大颗粒咸盐中不断抽插,磨出血后依然不止;为了锻炼指头的灵活性和速度感,需要在沸腾的滚水中练习用指头往出夹胰子(肥皂);还比如,行窃不能到医院,也不能打民工的主意;更为重要的一条是兔子不吃窝边草,谁若犯忌,祖宗不容,永远抬不起头来……
所谓盗亦有道,啥也是门学问。拍好一部关于小偷(扒手)的电影并不容易。但我觉得,靠着目前的班底和财力,能拿出这样一部作品,就已经很不错了。有些画面过于直白,没有留白,让人记住的金句也很少,这固然是编创团队的缺陷,但站在我们这么一座影视行业尚处于摸索起步阶段的城市,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该交的学费总得要交。
在我看来,要玩就玩把大的,60多分钟的微电影,玩(看)得似乎不过瘾,格局还小了那么一点儿。在以后的编创中,即便不能上院线,也应该尽量朝着大电影的方向、按着大电影的标准往“大”里做,做到100分钟。当然,不是为了无限拉长而注水,而是要在剧情上不断“加料”。
最后要说的一点是,作为一部关于小偷(扒手)的行业电影,《飞象过河》在剧情、动作、对话方面固然存在缺陷,但高山心底涌动的那份对底层百姓的关怀和悲悯,对他们所遭遇困境的理解与同情,对蕴含在其身上的义气、互助的推崇与欣赏,以及对他们追寻梦想出路的思考和表达,这一点尤其打动我心。
故事总有成为老套的一天,但关注人性、关注人的生存状态这个影视表达的“常道”,却永不过时。世界上最精彩的电影,收获的或许无非也就是观众看完之后心底那份莫名涌起的说不出的波澜与感动。
